辛冶

《五味》：活得有兴致，真好

辛冶/文        源于网络/图

这本书的内容，大部分我已在别处读到过了，这次读来，又有了新的感受。汪曾祺先生的散文，是散淡日常的，却有着古色古香的余韵，如粗朴陶杯装着陈酿黄酒，往那里一放，自自然然地，与幽远的人间烟火背景融为一体。

他写食物、草木、某地人文、师友，都是从细处着眼的。一种食物，在哪吃到过，忽而又想起了一个相关的故人，还有那时满架的木香、阴雨的天气。家乡的某个巷口，一个铺面一个铺面地回想，蓦地有旧人就在那回忆中的街道上出现了。旧时花园，年节气氛、照在地上的灯影、窝在树上读书、怎样掐一枝好看的花。忆人，想起了哪个特点就说一说，拉杂谈开去，那人如在目前。

这样的写法，写日常写生活，很容易地，让我也起了关于往事的回忆。他写了马齿苋，哎呀，这野菜我们现在还吃呢，我记得……他写了旧日街道、旧邻，我的家乡也已面目全非，小时候的旧景细想来也很有意思呀……他写能文能武书画俱佳巧手慧心的父亲，我不由得想到我爸，他也是个能书会画多才多艺的人啊，只有这个时候，我才想起来吗……他写葡萄月令，我一琢磨，这就是写一年到头怎么干农活的，农活一般都很重，也没有多浪漫有趣，可是他写来怎么那样津津有味啊……

汪曾祺写他父亲的一句话让我记得很深，他说父亲“总是活得很有兴致”，他描写的他父亲，用现代点的话说，是兴趣特别广泛，还都钻研得深，玩得很好，又热心于耐心地为小孩子做各种玩意儿。活得很有兴致，这么平常的一句话，我觉得，一个常人却是很难达到的，琐碎的烦心事太多，一来二去，早被磨没了做无用之事、寻无用之趣的兴致，这种兴致，是对生活饱含着的热气，是融进日常最深处的情味，一种细微处见真章的通透。

不得不说，父亲的影响对汪老是巨大的，他怀念父亲的种种，淡淡地写他自己已七十二岁。从他的文章里，能看出他也活得很有兴致的样子，那是一种，接地气的生机吧，无须修饰什么，强调什么，他就搅打在生活里，爱吃会吃，还会做菜，平凡的草木虫鱼，亲近喜爱，下过农场结结实实地干过农活，画遍吃遍了全国的马铃薯类。

他经历过好的坏的事，在西南联大遇见过很多良师益友，恩师沈从文也影响了他一生，后来被批判，被历史浪潮挟在泥沼里，酸甜苦辣咸，人生的五味也各各尝遍。然后呢？然后，就应该有滋有味地活着啊，不然呢？

人是很容易疲惫的，匆匆忙忙地应付各种所谓大事要事，可生活的根，是扎在不起眼的阳光、水源、空气里的，那些流动的、有生气的日常，是养料和呼吸。奔忙久了，总是会忘记脚下那坚实的路，慢那么一点点，目光低一点点，心空一点点，生活会多么有趣有意思呀。

当然了，汪老可没有像我这样说什么鸡汤，说什么心灵的滋养，生活本来就是件实实在在的事，不用拔高它，嗯。